iPhone X的人脸识别，正在开启一个面具时代？ | 冰川话题
我们有理由悲观地设想，如果在一座城市里装上足够多的人脸识别装置，那么即便你不携带任何东西，但你的所有活动，都将被完全记录。
我丝毫不怀疑苹果公司的开发者们已经想到了人脸识别技术运用在iPhone X上的一切后果，并且做了尽可能的安全措施。
我们在欧美影视节目中，看到过人脸识别等身份识别技术的运用。比如一伙疑似恐怖分子被监控探头拍到面部影像，技侦人员会把它和资料库的相关信息进行比对，从而确定其真实身份；某位正派或反派角色，会通过虹膜识别，进入戒备森严的场所，完成某项任务。如此等等。
但是，从苹果公司把这项技术用于普通公众的日常生活开始，可能失控即将开始。
所谓人脸识别，是指采用机器对人脸图像进行分析处理，从而提取出有效的识别信息，达到身份辨认的目的。简言之，一般人不再需要携带电子设备，身份证件，只要凭一张脸，就可以在任何陌生地方被确定身份信息。
从古到今，一切人类社会方方面面的活动要进行有效管理，人的身份识别，是相当重要的一环。在古代，一个人外出做生意，做官或赶考，其信用往来，需要签字画押按手印，需要印信，考生大概还需要地位较高的人士做身份担保。另外，缉拿逃犯，则画有图形，像不像是另外一回事。
举个有趣的例子。
乾隆时期以貌取人的大挑，是专为下第举人而定的选官制度，为清代所独有。举人大挑 ，以“同、田、贯、日、身，甲、 气、由”八个汉字，作为衡量生理长相的标准。
易言之，一个被大挑的举人，可能被考官在形象上注明为“同、田、贯、日”，亦即“同 ”为方长，“田 ”为方短，“贯”为头大身直长，“日”为肥瘦长短适中而端直；也可能被考官在形象上注明为“身，甲、气、由”，“身 ”为体斜不正，“甲”为头大身小，“气”为单肩高耸，“由”为头小身大。
前四个字表示形象适合做官，算是选中了，后四个字表示不适合做官，没有选中。这是用汉字的形状来描述人的形象气质。
总之，在古代，身份造假相对是比较容易的，要把一个陌生人的身份搞清楚，是很不容易的。这反而给人更大的自由空间。
照相术发明后，很快应用到身份识别上，一切证明个人身份的证件，几乎都被要求贴上照片。身份证件可以伪造，但技术难度无疑加大了。
在数字时代，伪造身份的技术门槛更高了。二代身份证，信用卡，社保卡，智能手机，只要有一个在手，要查到你是谁，几乎是分分钟的事情。
但数字时代进入人脸识别阶段，又是一个质的飞跃。
首先，我们不再需要任何外在的电子设备，理论上就可以被任何人识别出真实身份。此前，我们所携带的电子设备基本都是隐藏的。除非我们被跟踪，我们的生活轨迹，可以不受他人明的和暗的干扰。
其次，由于人脸识别技术，我们的脸成了贴在脑门上的身份标签，理论上每时每刻都可以被不相干的人验证身份。而且这完全是可能的，当众多公共机构掌握了越来越多的人脸数据库，并且个人信息经常被犯罪团伙廉价出卖。
可以设想，在地铁上，当一个小伙子戴着可以拍照的眼镜，完全可以不动声色偷拍对面站着的美女，然后比对他通过地下渠道买到的海量个人身份信息，迅速查到她姓甚名谁，联系方式，住在哪里，婚否，个人信用，最近的活动轨迹……等等等等。
不错，公共机构的技术人员一定会想办法把人脸数据库与主人的账号信息相区隔，未经授权同意，无法取得人脸主人的任何隐私信息。
但是，其一，技术的发展往往是无底线的，万一有黑客之类闯入，把人脸和主人的账号匹配起来并盗卖了呢？其二，任何人当然可以放弃被采集人脸信息，但技术发展的洪流却是抵挡不住的。
在今天，谁还在使用砖头机，难道它就不能通讯联络了？又有多少拒绝移动支付，难道现金不能买东西了？但当有一定比例的人脸被采集，并且他们的的确确从中获得便利，任何犹豫不定的人，都会立刻改变立场，坚定拒绝的人，最终成为怪物，遭人鄙视。
在一个所有人的面部信息都被采集储存在某个地方的时代，你的身份证、信用卡、毕业证、结婚证、离婚证、护照……通通都可以不要了，但同时，你却不能肯定，这张脸所代表的所有被采集的个人信息，是否安全地保存在某个地方，是否被人盗走。
我们有理由悲观地设想，如果在一座城市里装上足够多的人脸识别装置，那么即便你不携带任何东西，但你的所有活动，都将被完全记录。你咳嗽一声，站在对面的人可能很不放心，理论上，他轻而易举就可以查出你是否进过医院，是不是得了肺结核；一个姑娘走在外面，很可能轻而易举，被陌生人查出是否单身，是否跟人合租；一个中年人，也可以被轻而易举查出是富翁，还是穷屌丝……
我们只好乞灵于“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乞灵于技术永远掌握在正派人的手里。但一想到核弹都扩散到了一些个不靠谱的人手里，对技术能够有效地被控制，最好不要有不必要的乐观。
此外似乎还可以乞灵于法律，它应该可以保护绝大多数人。但是，严禁出售贩卖个人隐私信息不也是法律有明文规定的么？结果数亿人的信息被卖来卖去，不也经常发生么？法律条文是一回事，是否执行是一回事，执行的难度有多大又是一回事。
所以，最保险的办法，是出门就戴上面具。当然，在重要路段，重要场所，可能会有提示“前方300米，禁止佩戴面具”或“公共场所，禁止佩戴面具”。面具时代，似乎已经随着iPhone X的人脸识别，跃出地平线。
相信未来社会，生产面具将是一个不小的产业，怎样扭曲五官特征，将是面具产业所要考虑的核心问题。面具工厂，你们可以做准备了。
但愿这一切，都是胡思乱想，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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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编辑 莫子野）
任大刚
冰川思想库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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